才剛寫完畢旅驚魂 今天我要寫的是死亡紀事簿 別看錯 不是死亡筆記本啦 這樣誤會可大了 好像我這裡專講怪力亂神似的
13928從事護理多年 一般人要看到有人在自己面前斷氣 不太容易 醫護人員卻司空見慣
尤其是急診室 更是機率最高的一群 我很沒膽 實在很不適合那樣的單位 剛畢業 聽我同學說 她在急診室第一天 就遇到車禍撞斷腿的病人 整隻腳幾乎整個截斷 只有膝蓋處的一點點皮膚還連著 哇~~~ 光聽形容 就讓我寒毛直豎了 問同學怕不怕?
同學說 哪記得害怕啊 被學姊呼來暍去 抓點滴 拿針劑..忙到團團轉 一堆人像熱鍋上的螞蟻 分頭急竄 各司其職 腦海中只想著怎樣搶救這位垂危的患者 維持他的生命跡象 忙著止血 .... 實在顧不得害怕
我在醫院上班那麼久 只有剛畢業那幾年 比較有接觸死亡病例的經驗 接下來 我轉科到洗腎室之後 就鮮少遇到了 通常只要洗到一半 病人狀況不對 我們就會將患者轉送加護病房去急救
印象最深刻的第一次接觸死亡病例是 剛畢業 第一年 分發到軍醫院的民眾部門服務時 當時菜鳥總是很容易會被發配到大夜班的任務 說是年輕力壯應該多分擔點大夜班 夜班人力很少 只有我跟學姐兩個人而已 我很菜 還不熟悉業務 一個晚上忙到不得閒 反觀學姐倒是老神在在 一派輕鬆悠閒
病房分成東西兩個長廊 我管右邊 學姊負責左邊 大小夜交接班時 小夜班的學姊說 26床是當晚剛住進來的患者 是個船員 不小心從碼頭摔下來 頭部外傷 簡單縫了皮肉傷 就送上來病房觀察 我看這個船員 年輕力壯 才25歲 正抱著頭 眉頭緊蹙 似乎頭還很痛的樣子 這是學姊負責的病人 我就沒深究
按常規來說 只要是新病人 不管是什麼病住進來 都要每四小時去觀察 紀錄病人的生命徵象 量血壓 紀錄呼吸 心跳
我不知道學姐有沒有照做 ?還是認為患者是年輕小伙子 應該沒啥大問題 就沒有乖乖每四小時去觀察一下病人? 這些我都不知道,我自己的事都忙不完了 怎麼可能會注意別人那麼多
等到清晨6點多的時候 學姐突然驚慌失措的奔到護理站 跟我說 那個年輕人已經死了!! 我瞪大眼睛 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昨晚不是還好好的一個人 怎麼今天就突然死了?
這下問題來了 病人好像不是剛死的 身體都冷掉了 要急救也無從救起 問了隔壁床的患者 一個中年病人說 那位船員 整晚都在呻吟喊頭痛 嗯嗯啊啊了大半夜 突然間 下半夜就安靜下來了 他還以為這年輕人 頭已經不痛 睡著了呢
我看學姐好像快哭了 害我不好意思問學姐 妳半夜到底有沒有仔細去巡房啊?那天下班後 我ㄧ邊替病人難過 還那麼年輕 卻來不及被搶救 一邊在想 今天家屬若接獲通知來收屍 萬一抗議起來 我雖沒有負責照顧他 郎不是哇邰耶 但是我也是當晚當班的護士 這下我要變成證人還是犯人呢 ?
因為太歉疚 加上思緒太混亂 想到法庭 學姊吊銷執照。。。我大夜班忙了一夜 回到宿舍卻瞪著天花板 完全無法入睡 那幾天好像如坐針氈 好怕熊熊被警察叫去問話 事後家屬雖沒有提告 我卻沒有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好長一段時間 莫名奇妙有著忐忑不安的共犯感 從那次事件後 對於新病人 不管外觀看起來是否無大礙的樣子 我都會戰戰兢兢 按照程序來 深怕因為自己的疏失 而造成遺憾 畢竟生命無法重來
也許是第一次碰上這種事 以至於到現在回想起來 印象還是非常深刻
回到今天標題 阿伯死裡逃生的秘密
我在軍醫院民眾服務部門滿兩年後 第3年被調到軍方大樓去 那裏整棟大樓都是住阿兵哥跟榮民患者 榮民很可憐 幾乎都是單身一人 生了病 沒有任何親人照顧
我們護士就身兼這些榮民阿伯的看護 餵食三餐 刮鬍 擦澡 把屎把尿 榮民阿伯有的年紀太大了 病情過於嚴重 或是中風變植物人 變成沒有聲音的一群 無法主張自己的權益
有些護理人員 認為自己是護士又不是看護 非常不願意幫這些阿伯作清理的工作 總是發完藥 打完針 就認為自己責任已了 反正這些榮民不會說話 也沒有家屬 屎尿一身也不會抗議
這時候分外顯出 護理是良心的事業 病人不抗議 妳就不做 也不會覺得過意不去 這時候旁人說什麼也聽不進去了
那時候 我可能年紀太輕 不懂獨善其身就好 每次跟那幫人交接班 就會看到患者一身屎尿 不知幾個鐘頭沒換尿布 飯菜也都原封不動 擱在床頭櫃 就整個火冒上來 跟上級報告後 我反而成了黑五類 被暗插多刀 原來這世界是黑白不分的
等到一年後 繼任者發現問題 雷厲風行 嚴厲要求之後 我竟然已經要離職嫁人去了 正義總是來的太遲 但是老天爺總算有眼 聽說整個病房風氣一新 也算可喜可賀
不過剛剛說的 畢竟是少數人的行為啦 大部分的護士還是勞心勞力很敬業的
人家常說先生緣 病人福 但也有那沒福氣的病人
我當班時若忙到分身乏術 再怎樣 就算自願留下來加班也好 我也會把我負責的病人 飯餵完 尿布換好 不管是餵流質飲食 軟質飲食..都是漫長的工程 雖然很花時間 但是唯有把自己分內該做的事完成 才能心安理得過每一天 而且自己都做不好 怎麼有臉要求別人呢 獅子座的員工 自尊總是擺在第一位
待在烏煙瘴氣的病房 整天傻傻的做 有一次 難得可以放長假 心裡很高興 但是突然想到 這些可憐的病人 常常一整天 只盼到我餵的那一餐 萬一我都不在.... 應該不會那麼巧吧？
結果也不知道是巧合？ 還是預言說中？ 餓個3天 有人就從此歸西 我回去上班時 看到空空的床位 內心五味雜陳
以前的老醫院 管理鬆散 什麼光怪陸離的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接下來 我要說的這位 很命大的阿伯 他是一位老榮民 已婚 還有個兒子 只是兒子很少來看他 所以他總是孤單一個人 住在雙人套房裡面
軍方病房跟民眾病房不一樣 晚上11點以後是要熄燈的 只靠走廊的微弱的小燈照明 護士大夜班巡房時 隨身還要帶個大手電筒方能清楚的觀察患者的情況 大通舖病房 還有微弱小燈 但是雙人套房只要熄了燈 關上房門就伸手不見五指了 所以我不希望雙人房的病人關上門 晚上我都盡量請他們開門 讓門前的小燈可以稍微照明 這樣我只要一走動 去打針 換點滴時路過 就可以順便瞄一下患者有沒有什麼特殊情況 我實在超怕三更半夜老人家下床去上廁所了 我都要求老伯伯一定要按鈴找我服務 但是有些人並不習慣麻煩別人 結果造成更大的麻煩
上大夜班 我只要一聽到 碰碰 有人摔在地上的聲音 就覺得今天完蛋了! 老人家骨質疏鬆 不經摔啊 這時我都會很自責
這位住雙人病房的命大阿伯 習慣四下一片漆黑才能入睡 我屢次勸告他別關門 暗摸摸的 我看不到他 這樣會很危險 老人很固執 怎樣都不肯聽勸 認為自己是老病人 進進出出 住醫院那麼久 早把這裡當自家 身體又還可以 要我別緊張兮兮 憂慮過了頭
但是我總是不放心 我的因應之道 就是常常去突襲 開開門看看他 有時會把他給吵醒 但是他知道我是擔心他 也就不好意思對我發作
其實阿伯的病情 看起來似乎穩定 但時好時壞 誰也說不準 尤其心臟也有毛病 哪天要走都難說
我同事還跟我說 她以前還親眼看到一個５０多歲的男病人 從走廊那一頭 高高興興的跑過來 舉起手 很熱情的要跟她道早安 才說一個早字 手還舉在半空中喔 就突然整個人倒下去 心肌梗塞 當場死亡
心病 很難講啊 就像顆不定時炸彈
有天夜裡 又是我輪值大夜班 當晚異常忙碌 事情忙到告一段落才想起 小夜時 同事有交代 這幾天皮要繃緊一點 白天時 牛頭馬面有上來過
各位一定聽不懂我在說什麼 這位牛頭馬面不是地府那兩位 但是功能性差不多 牛頭馬面是一位在醫院掌管太平間的榮民伯伯 身高超過180公分 非常魁武 不知是否因為工作上的需要 我從來沒見過這位伯伯笑過 總是一臉嚴肅 不苟言笑
這也難怪 每次13928會見到他 都是因為病房又有人蒙主寵召了 只好打電話CALL伯伯上來 把往生者移往太平間 遇上這種事情 任誰也笑不出來吧
我忘了伯伯叫什麼名字 暫且叫他牛伯伯吧 我幾乎很少跟伯伯交談過 牛伯伯身材高大 沉默寡言 臉色總是陰陰的 一看到他 就莫名有種陰森森的FU 根本沒勇氣跟他攀談 其實牛伯伯作的是服務眾生積陰德的好事 可是大家一看到他 就馬上聯想到死神 總是躲得他遠遠的
說也奇怪 不知道是誰第一個發現 如果不是業務上的需要 偶而牛伯伯上來病房走走晃晃 那麼不出三天 這個病房就會有"狀況" 起初我對這個傳言 半信半疑 但是接連幾次應驗後 連我都開始有點動搖了
於是 為了保佑病房不要出狀況 我們會拜託牛伯伯少上來光臨我們病房 牛伯伯蠻委屈的 但也從善如流 除非必要 很少出現
聽到小夜班跟我說 牛伯伯今天在病房出現過 我心裡有點發毛 擔心在我的班 病人會出狀況 忙到半夜3點 就趕緊抓著手電筒 巡房去
走到雙人房時 我看門掩著 就推門進去看一下 用手電筒輕輕地 快速掃過阿伯的臉龐 深怕吵醒他老人家 掃第一遍時 我覺得阿伯臉色有如槁木死灰 好像怪怪的 可是大半夜 用手電筒照臉 本來就有恐怖片的驚悚效果 我要不是職責所在 年輕女孩子 才20出頭 一個人值大夜班 要做這樣的舉措 真要有幾分膽子才行
因為心裡覺得怪 忍不住用手電筒再照一次 這次我看清楚了 媽媽咪阿 阿伯的嘴唇竟然毫無血色
我繼續從臉往下照 胸部完全沒有起伏 阿伯根本沒有呼吸了
我慌亂的打開大燈 檢查阿伯的心跳 脈搏 通通都沒動靜
阿伯死了!!!
我馬上飛奔回護理站推急救車 並跑到護理站旁的醫務兵寢室 一腳就把門踢開 大叫 急救了 快點起來幫忙 說完 我就轉身推著車子往病房奔去 安靜漆黑的半夜 急救車轟隆隆的行進聲 聽在耳朵裡 顯得分外刺耳 令人心驚
醫務兵起床後 先幫我打電話叫醫生 便趕來幫我的忙作CPR 接手壓球 送氣給患者 我則是在阿伯身後墊了一塊硬木板作支撐後 便跳上床 彎腰開始拼命幫阿伯做心外按摩 我邊按 邊喊1.2.3.4 5... 壓氣 1 2 3 4.....壓氣
不知道 作了幾個循環之後 伯伯的臉色 竟然漸漸有了血色 我大喜過望 便更努力的作心外按摩 不知道是不是我太高興 按摩的力道 越來越猛 還是伯伯本身病情的緣故
我永遠記得 被我按到後來的阿伯 滿臉通紅 不僅僅是有血色而已 簡直是紅光滿面呢
這時醫生剛好上來 直誇我做得很好 感覺有點輕飄飄 哈哈 這是我第一次獨立值班時 把病人從鬼門關裡救回來 非常有成就感
隔沒幾天 男友來醫院接我下班 我就很興奮的把這件事 講給當時的男友聽 也就是我現在的老公
老公聽完 竟然滿臉不屑 隱隱還帶有慍色
怪了!不是應該替我高興嗎? 怎麼一臉詭異啊
最後老公終於開口了 他說: 妳看看你 妳知道為什麼阿伯後來被你救醒之後 整個大興奮 滿臉通紅嗎?
為什麼??
老公說 妳的護士制服未免也太透明了吧 彎腰按摩時 整個春光外洩 阿伯本來快死了 升天升到一半 感覺人間春色無邊 歡樂無限 不趕緊回魂怎麼行?
哈哈哈 原來不是我急救技術了得 而是....
天啊 我老公也太有想像力了
不過當時我的護士制服 布料真的欠佳 在軍醫院 軍方採購 弊案頻傳 回扣拿太多 難怪制服布料會薄到這麼透明 我老公說 妳每次發藥時 說不定 那些色色的阿兵哥都在你屁股後面數 妳內褲上有幾隻小熊呢
厚~~~我被老公形容到無地自容
當天老公就拉著我 馬上去訂做了好幾套密不透風 高立領+厚布料的護士制服 讓我在夏天穿起來 總是滿頭大汗
汗濕後的護士制服 馬上又呈現 老公最恨的結果 只好又去重做 再重做....
沒想到 救回一個榮民阿伯 卻意外打翻了一個超大的醋罈子 !
P.S.關於１３９２８在軍醫院大夜班的巡房趣事
我寫在１３９２８老是遇上大色狼 下集http://tw.myblog.yahoo.com/13928-13928/article?mid=16992&prev=17063&next=16981&l=f&fid=5
大色狼 有上 中 下 共三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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