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集
13928嫁到台中後 原本是在一家大型教學醫院的早產兒病房服務 礙於婚後輪三班的不便 一年後 我轉到另一家醫院的洗腎室服務 正確說法應該是血液透析室 只要輪白班跟小夜 星期日固定休假 待遇不錯 算是醫院裡的肥缺 很熱門的部門
剛去透析室上班時 壓力非常大 因為護理學校實習時並沒有實習到這一個部門過 等於要重頭學起 要短時間學會操作透析機器 不是容易的事情 尤其長年洗腎的患者 都是久病者 靜脈都已經打到硬化 要找到可用的血管 本身就是一件艱難的事情 更何況病人一周要洗腎三次 長期下來 全身都佈滿針孔
好不容易打好針 接下來要經由一堆管線 把患者好幾百cc 的血引流到到體外 透過機器把血液給洗乾淨 才回流到病人體內 末期尿毒症患者 無法排尿 來院時 都水腫的一蹋糊塗 一個頭兩個大 臉腫到眼睛都瞇起來
等透析4個小時 把病人血液中多餘的毒素跟水分排掉之後 整個人馬上消了一大圈 臉皮消風 變得皺巴巴的 一般大概都會少個三 四公斤 有人笑說 透析室就好像快速減肥中心一樣
學習透析的過程很難熬 機器不好學 管線又一大堆 學姐邊教我們邊說 剛到透析室的人 晚上作夢都會夢到被一大堆管線纏身 呼吸困難呢
機器是死的 學久就會了 困難的是病人 10幾年洗下來 患者個個都成了精 關於透析步驟 他們比你這菜鳥熟悉100倍 稍微出一點小錯 病人都知道 遇到脾氣不好的病人 少不得要被挑剔 要挨罵 但是也有病人 會鼓勵菜鳥要多加油 人 總是有各種各樣的
在高壓的學習環境下 新人已經夠緊張了 最害怕遇到的是 "魔鬼班長" 指導後進的資深組長中 有一位就是讓新人聞之喪膽的芷莉學姊 人長得胖胖的 不笑的時候 看起來就很兇 對新人要求很嚴厲 她的學理知識很豐富 新人常常被她一問 馬上就考倒 慌張不知所措
被她盯著上機時 她銳利肅殺的眼神 總讓新人不自主地直發抖 菜鳥上班時 總是祈禱老天爺 今天不要淪到自己受芷莉學姐"照顧" 但是組長就那麼幾位 要不碰上 很難啦
常常只要新人出一點小錯 芷莉就會毫不留情面的在眾人面前開罵 高分貝的音量 加上連珠砲般的罵辭 常常罵到新人 頭都抬不起來
怎麼那麼笨 你是豬啊 教不會嗎 你腦袋到底裝甚麼啊?? ..........
聲音大老遠就聽得見 大家也不敢吭聲 因為芷莉實在太兇了 罵起來 連鬼都怕 誰也不敢靠近
芷莉常常這樣罵人罵習慣了 脾氣牙起來時 一抓狂 完全無法控制 一開砲就停不下來 不只對同仁兇 連病人 她也不避諱 照樣開罵 醫院是服務業 護士應要對病人輕聲細語 盡心服務
有些老人家 因為久病關係吧 習慣逆來順受 遇上火爆護士 也只有吞下來 但是 現在時代不同了 消費權益意識越來越高漲 那種排頭 不是人人都挨得起的
有一次我親眼目睹 一位年近70歲 外省老伯伯 洗腎洗了10幾年 很資深的老病人遇上了芷莉噴火龍 正火力全開的時候
這位伯伯 氣質很溫文儒雅 對我們護士總是很客氣 13928很喜歡這位伯伯 長年相處下來 一週見三次面 一次4小時 感覺就好像家人一樣 我當自家長輩看待 不時話話家常 聊聊生活瑣事
尿毒症患者 腎臟衰竭 無法造尿排尿 平日都要限水 你隨便問問一位洗腎患者 問他們 世界上 最美味的食物是甚麼? 他們回答一定是水 因為他們時時都處在口渴的情況下 卻要萬般強力忍耐喝水的衝動 沒洗腎之前 從來不知道 水是這麼清涼美味 !
以前有一個飲料廣告 對洗腎患者來說 根本是遙不可及的夢想 每次聽到廣告又在說 "灌灌灌灌~~~灌乎伊乾 愛之味麥仔茶~~~"" 病人就會露出無限欣羨的眼神 有一次某位平日就愛搞笑的病人在洗腎中 突然唱起這句廣告詞 惹得大家笑起來 因為他們都不可能這樣作 但患者臉上是帶著笑 內心卻很心酸
這位外省老伯伯是模範病人 一向很嚴格控制自己的飲水量 不知為何 那天突然一不小心失控 體重增加很多(一年有365天 哪有辦法天天不出錯呢) 可能是朋友來訪 開心飲宴當中不小心 水分喝過量了
病人一次洗腎 能脫出的水分有限 一次脫水過多 病人很可能會休克 透析過程中 就會狀況百出 很難處理
那天芷莉一看到老伯伯的洗前體重數字 馬上火冒三丈 芷莉不管當時身處公共空間 透析室跟急診室很像 一整個大廳 沒有任何隔間 毫無遮蔽(頂多只有布簾子) 在所有患者跟工作人員面前 又大聲開罵了
伯伯 你是第一天洗腎嗎 ? 你洗腎又不是一天兩天了 怎麼會重這麼多 ? 你不知道這麼重很難洗嗎 ? 你到底喝了多少水啊? .....................
罵很大聲 罵了好久好久 好脾氣的伯伯原本很忍耐 但是芷莉越罵越過火 把人罵到顏面掃地 尊嚴全無 伯伯終於忍無可忍 從病床上站起來 面色鐵青的說 我是來這洗腎 不是來這讓你罵的 我這就去告訴護理長
我嚇呆了 我以為這下芷莉要走路了 可是身邊的資深同仁卻說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告到院長處也沒用 護理長很護著芷莉 一定會幫忙想辦法壓下來
就這樣 芷莉靠著護理長的庇佑 一次又一次的過關
有這樣的組長在 13928當菜鳥時 每天雖不敢說是活得水深火熱 至少也是戰戰兢兢 新人日子難熬 對於同一天跟我進透析室的小琪來說 我跟她 就好像軍中的同梯一樣 有著相似的歷程與心境 造就了很濃的革命情感 下班後常常交換彼此的學習心得 或是吐吐苦水 我們都是對方的精神支柱 互相扶持 打氣加油 一定要撐下去!!!
但是 毫無預警的 有一天 我的同梯卻先我一步陣亡 那天我休完假 回到醫院上班 才剛換好制服 準備上早班時 同事卻告訴我 小琪已經曠職兩天了 前幾天上完夜班後 就再也沒出現過 也沒來醫院辦離職手續 我好緊張 以為小琪身體怎麼了 結果又是因為芷莉.... 過程很慘烈 小琪不願再繼續面對 選擇逃避 不肯再來上班了
我約略聽了同事說明 覺得事態比想像中嚴重 等我真正跟小琪說上話 小琪噙著淚 邊強抑住哽咽 把事情完完整整的告訴我的時候 我好痛心 眼淚也不自主跟著流下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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