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辦完公公的後事了 老人家是15年次 以84歲的高齡來說 在台灣算是喜事 訃聞都印成粉紅色 送來的輓聯是大紅色的
公公有三個媳婦 我排中間 但是因為住得遠 後事張羅幾乎都仰賴住基隆的小叔跟小嬸 讓我很不好意思
告別式的鮮花 以香水百合為主 跟葬儀社合作的花店 非常專業 也很用心 給的花 又新鮮又漂亮 整個會場瀰漫濃濃的撲鼻花香 花朵的排列方式也很典雅 無可挑剔
金瓜石的里長說 看過山上這麼多次的告別式布置 我公公的會場最漂亮 當天到場的鄰居們 也都這樣說 在地的葬儀社老闆一聽大樂 在現場猛跟這些老先生老太太們大攀關係 這老闆 滿腦子生意經
不只如此 他還少一根筋 大白天 正中午就常常跟朋友喝很多酒 醉到不醒人事 一問三不知 每樣事情都說安啦 結果啥也沒作 幸好老闆有個很精明的媳婦在盯場 不然不知又要出多少紕漏
告別式前一天 老闆又去當醉仙 我們這些家屬 只好自己摸摸鼻子 捲起袖子自行布置一些會場有遺漏的部分 最驚人的是 輓聯超級多啊 我想 政府機關應該都設有這種專門應付婚喪的單位 幾乎是有求必應 我發現大至總統馬英九 立委 議員 市民代表...... 小到里長......通通都有送輓聯
我們這一里的里長 很年輕 也很熱心 幫忙我們一整天 他帶來的輓聯數量 最多 一大包 都快抱不動
我們租了中學的大體育館來當會場 場地有兩個籃球場那麼大 空間已經很遼闊了 但是一次幾十里的里長+市民代表..等等 都送來大紅輓聯 體育館兩面大牆竟然掛不下 我們只好把大紅輓聯 一摺再摺 摺成3摺 變成細細長長 只露出一小塊名字的方式 才好不容易一一懸掛上
回去山上這幾天 每天就是跟著道士 跪+拜+念經 在廚房準備祭品+三餐 裡裡外外忙不停 我並沒有跪很久 兩個膝蓋跌倒舊傷就大發作 紅腫痛 摸起來好燙 鐵定是發炎了(7年前 在奧萬大山上跌的 針灸大半年 都無法斷根) 只要跪下去 就痛到爬不起來 後來我就很少跪 只站著跟著拜 遇到先生的姊姊 要我跪時 我就很冏 實在是沒辦法跟著作 不是不孝不肯跪 因身體關係 作不到 心裡也很痛苦 我拿著香 在心底默默跟公公告解
小朋友最熬不住 跟著道士念經 一站都要站一個小時以上 中間休息一下 又開始念 一念一整天 我只好讓刁蠻公主 分段來站 公公生前 人很客氣 應該會原諒我們
記得 我剛嫁過去 剛好遇到先生的祖母 高齡90幾歲仙逝 那一次大家印象最深刻 只要道士一念經就是跪著 一直跪 跪好多天 大家都跪到站不起來
公公現在雖然不在了 但他若有知 一定很捨不得我們又這樣一直跪
他在病榻清醒時都交代說 後事一切從簡 可是婆婆還健在 她老人家比較傳統 所以我們還是按照習俗來
出殯那天 還特地請了孝女 孝女很專業 全副武裝 全身穿白色水袖素服 披麻帶孝 哭聲震天 手上戴了手套 我猜寬鬆的衣服下 雙腳一定有戴護膝
因為金瓜石的村落 全部都是建在半山坡上 階梯超級多 看過悲情城市 應該就知道
因為這部電影在金瓜石九份取景的關係 侯孝賢跟我婆婆還變成了朋友(我婆婆是鄰長 順理成章成了村子裡的臨演班長 召集人)
我婆家房子就是悲情城市的場景 我婆婆及先生90歲的祖母 姑媽...都在這部電影中擔任臨演 後來有一段時間 侯導在好幾部電影裡 例如 少年耶安啦 牡丹鳥等等...都陸續安插了我婆婆參與演出 害我有時候打電話回去 都找不到婆婆 原來她又跟著侯導去拍電影了
孝女在公公告別式當天 一大早就來了 拿著麥克風 帶領著先生的5位姊姊 邊哭邊爬下樓梯 一階一階的慢慢爬 還要一邊哭泣 孝女的哭法 聽起來跟歌仔戲唱哭調仔一樣 非常淒厲 讓姊姊們的情緒也跟著走
刁蠻公主沒看過這樣呼號的場面 嚇得當場大哭
先生的姐姐+孝女 一行人 好不容易爬完階梯 還要繼續跪在靈前哭上一個多小時 姊姊們因為邊哭邊爬 體力耗盡 又加上長跪 好像快不支 身體開始搖晃起來 好像快跌下階梯似的 看了好不忍心 我跟小嬸趕緊拿了凳子 請她們先起來一下
這個時刻 突然覺得台灣的習俗 似乎不太人道 朋友說 幾年前 她母親過世時 她已經夠傷心 結果鄉下很傳統 也是要這樣又爬又跪又哭 她說當時只有心力交瘁 4個字可形容
雖然種種禮俗 在現代社會 似乎有再改進的需要 不過有個傳統習俗 我倒覺得很好 就是每日在念經之餘 空暇時間 每個人的手 幾乎都沒停過 大家一起埋頭摺元寶 蓮花...等等 還合力摺了108朵蓮花 接力縫在法被上
道士說 邊摺還要邊念阿彌陀佛 所以我們都很專心一致的一直摺 這種情形 若遇上傷心過度的家屬 一定有很大的療癒效果 至少在摺的時候 可以心無旁鶩 把自己祝福的心 不斷默念 化為一朵朵的蓮花
我學會摺好美的蓮花 還有很飽滿漂亮的元寶 我摺了好多好多 這是我誠心誠意送給公公的禮物 希望他在另一個世界 也過得很豐足
出殯那天 去到火葬場 我才知道 連棺木一起推進去燒 只消一個多小時 就可以火化完成 下午一點多開始 不到3點 撿骨師就拿著一個盛著白色碎骨的大鐵盤出來 要我們領取簽名 我們每個人都要輪流拿著鐵筷子 象徵性的夾一小塊骨頭 放進骨灰罈 嘴巴念 " 爸爸 住新厝了喔!"
然後撿骨師再把其他骨頭壓碎成灰 放進罈子裡 這時候 看到這種情景 很難不感慨 一個人 瞬間化成了灰 如一縷輕煙 消失在人間
這次儀式作得很圓滿 婆婆看了也安心許多 晚輩們也盡了最後一份孝心
只是時程很長 近半個月 每天不眠不休24小時守靈 把大家都累壞了
我想 每個人都會有這麼一天 生為人 這些過程遲早都會走一遭 既然是必經之路 在佛法裡 是要以平常心度之
若是 到人生盡頭 我希望我能夠用另一種方式跟所有人告別 我跟網友柔媽還曾經聊起過這件事 發現彼此的想法很接近
之前我還到林口長庚醫院的器捐櫃台 想填器官捐贈卡 櫃台人員只是義工 說明後 並沒有受理我的要求 我希望全部捐 若不能捐全部 那就捐部分 兩者都好 剩下的無用之軀就火化 現在國外很流行樹葬 我覺得這個方式很環保很不錯
(聽朋友說 她國外的親人也是採樹葬 但是外國人並不會特別標明 骨灰是葬在哪一顆樹下 所以她每次去樹林憑弔 都搞不清楚 到底是灑在哪一棵樹 這樣也好 徹底歸於塵土 不須太過執著一方)
告別式就簡單辦個追思茶會 不辦也可以 茶會就用我最喜歡的粉紅色作布置主調 不要穿黑白衣服來 淡淡的粉紅色衣服與粉粉的花 感覺溫馨許多 桌上擺一些我的生活相簿 朋友們也可聊聊我的一些事蹟
我會先準備好我的致謝稿 事先寫就 一一謝謝所有豐富過我生命的至親好友 這樣的方式 不知道會不會有些另類呢 希望不麻煩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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