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除客廳天花板之後 我因為要帶刁蠻公主 出門上鋼琴課 所以不知道師傅當天的進度
等我上完課回到家 看到家裡的天花板 就是這個樣子
我以為我來到銀行 還是什麼辦公大樓的大廳了
純白色!!
如果再裝上有小洞洞的吸音版 安上幾個正方形的日光燈燈箱
以後13928就把電腦裝在客廳 假裝自己是OL 批哩啪拉打字辦公好了
其實看到這麼單調無味的天花板 我首先想到的就是 我的老本行 ----- 醫院的天花板
天啊 沒有人可以明白 我多麼痛恨醫院的天花板
10多年的護士生涯 上班時間 我忙到無法喘息 根本無暇抬頭看看天花板
甚至忙到連上廁所 喝水 吃飯的時間都沒有
內科病房 一個人要照顧20幾個病人 每天在醫院走廊來回奔波 換點滴 打針 發藥 量血壓...
當時的我 對醫院的天花板 是視而不見的 也沒什麼特別的感覺
直到我自己當了病人 我才知道醫院的天花板 有多麼令人厭惡
生完大女兒之後 才10幾天 我都還沒作完月子 就被半抬進醫院
因為母奶知識不足 雖然我是護士 但學校並沒有母奶教育 加上當時網路並不普及 也沒有母奶協會可以幫我
有個母奶諮詢專線的義工媽咪 兇的不得了 打電話過去 問個產婦是否不能喝水 劈頭就是一頓罵
我是欠罵 但是她也應該好好跟我說 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結果掛了電話 我更無助
母奶不夠 加上孩子日夜啼哭 生完兩週 我不眠不休 整個人免疫出大問題
我竟然病倒了 我病的很重 住院時 醫師也表示 這種病發起來 很難說
我有時候昏沉到連抬眼皮的氣力都沒有
不過 雖然我表面昏睡著 但是內心卻很焦慮
夢裡 我以為我已撒手人寰 甫出世的孩子頓失母親
我心疼我的孩子沒有了娘 好幾次從夢中哭著醒來
由於我在台北娘家坐月子 娘家人全部都要上班
我住院後 就勞煩我母親 跟我弟弟 輪流請假 幫我照顧嬰兒
獨自住院的我 非常孤寂 也常常餓肚子 因為中午沒有人有空 可以幫我送飯
小型醫院 也沒什麼地下街 小吃街什麼的
因為生病的關係 我的食慾並不好 餓一整天 頂多頭暈眼花 並沒有太大的痛苦
最痛苦的是 我想念我剛出生的大女兒 常常一個人望著天花板 淚流個沒完
我擔心弟弟 只是一個20出頭的大男孩 我不知道 他要怎樣幫我帶小孩
我的病情 緩和沒幾天 我稍能起身 就趁著護士拔掉點滴的空檔
思女心切的我 竟然偷偷溜出醫院 步行回家
醫院跟家裡 約有兩三站 公車站的距離 我盡管沒什麼氣力
但是為母則強 憑著一股要見到女兒的強烈信念 我還是努力走回家
我沒想過要坐車 因為國中時常常經過這條路 一個人走5公里上下學 已經習以為常
這點距離 跟國中的通學路程 相比 顯得很近 所以就算走得氣喘虛虛 全身乏力 我也沒想過要搭車回家
現在想想 我還真的很傻
國曆一月 正值隆冬 天氣還很嚴寒 正常的話 我是個應該還在坐月子的產婦 我不但沒坐 而且還生著病 竟然跑出來外面吹風就算了 還拼了命趕路
這是哪一國的坐月子啊? 有看過這種產婦嗎 ?
回到家之後 看到弟弟 竟然抱著剛出生的嬰兒 在門口的大馬路上吹風
我非常驚訝 問弟弟 為何將娃娃抱出來外面
弟弟說 baby不停狂哭 只好帶她來看路邊呼嘯而過的汽車 轟轟轟 孩子看車子看到入神 轉移注意力 就突然不哭了 但是抱進屋 又開始狂哭 他實在是沒辦法了
我懷疑孩子剛出生 會有多少視力 我猜小嬰兒應該是被轟龍的車聲 嚇到忘記哭了吧
我看到弟弟一臉疲憊與無奈 我也很不忍 只是淡淡的說 孩子吹風容易著涼 外面車子廢氣多 空氣差
還是盡量別抱出來
又有幾次 我偷跑回家 發現弟弟已經沒有把嬰兒抱到馬路上去 卻在房間 放了震天價響的熱門音樂
碰碰碰 咚咚咚 ....超級大聲 我的耳膜都快震破 我叫了小弟好幾次 他都沒聽見
我只好把聲音關掉 問弟弟 是否帶小孩帶到起肖了?? 放這麼大聲的音樂
弟弟非常不好意思 訕訕然的跟我說 小BABY整天哭不停 怎麼抱 怎麼哄 都沒有用
最後他迫不得已 辦法用盡 嘗試開熱門音樂 這怪招 小BABY竟然不哭了 真的很有效耶
聽到弟弟這樣說 讓我哭笑不得 我知道弟弟已經快被嬰兒的哭聲逼瘋了
所以 我沒法說什麼 阿Q的安慰自己 小孩從小接受這樣的震撼教育 以後心臟可能會比別人強吧
小孩有人帶就好了 誰叫自己身體不爭氣呢
小弟犧牲自己的時間 拼命幫我帶小孩 我真的已經非常感激了 也只有家人 才會如此無條件的付出
每次偷跑出醫院 回家匆匆看完孩子 我就急急忙忙趕回醫院
但是幾乎每次都已經誤了護士的打針時間 心虛的我
只好去護理站 跟護士要了酒精棉花 護士是舊識 並沒有多問什麼
有了酒精棉 我對著 床旁邊 護士一大早就準備好的點滴跟膠布
我竟然開始自己打點滴
自己幫自己打點滴 很瘋狂吧
病房內的其他病人都看傻眼了
是我自己誤了打針時間 我又是個超級臉皮薄的人 我實在不好意思去叫護士來幫我打點滴
所以只好自己來
第一次幫自己打點滴 是什麼感覺 ? 拿針戳自己 難道不痛嗎?
其實我並沒有特別的感覺 因為為了懷大女兒 經歷不孕4年的我 在成功懷孕的前一年 我正積極作著不孕治療
每天要打排卵針 我天天自己打 把自己的肉當豬肉來戳 已經打到麻痺了 一點都不怕
只是第一次幫自己打點滴 難度還是有的
我一手要被戳針 所以不能動
我只剩單手可以操作
但是血管 並不是乖乖待在原地不動 等著被針戳進來
血管是會滑動的
但是我已經沒有手可以去固定自己的血管
第一次幫自己打點滴 我就打歪 失手了
整個血管被刺穿 馬上鼓起來 腫的很 淤青的很厲害
平常要是打點滴打成這樣 早就被病人罵死了
我竟然還慶幸 是自己打自己 不要緊
我不敢多遲疑 我害怕淤青擴大 血液蔓延開來 我的血管會被淹沒 看不清
我迅速的將傷口用膠布貼住 馬上消毒皮膚 再刺第二次才成功打上點滴
這種自打點滴的戲碼 連續好幾天上演 同房的病患 從驚訝到習以為常 我的技術也越練越好
原本在北部醫院上班時 我打留置針點滴的技術 就一直是其他病房護士求救的對象
別樓打不上的點滴 通常會叫我下樓去幫忙找血管
不過我這種異常舉動 有幾次 還是當場被護理長看到
她跟我 以前是同事 她覺得我實在客氣的過分
但是常常偷溜的我 實在有苦難言
白天醫院裡有治療 還算熱鬧 到了夜裡 就只剩我獨自面對醫院的天花板了
家人為了我的新生兒 已經照顧到人仰馬翻 生活作息大亂
大女兒夜啼 嚴重影響到家人白天上班 害的大家整天昏昏沉沉
爸媽或者弟弟 常常勉強趕來醫院幫我送個晚餐 就匆匆趕回家照顧嬰兒 也沒法跟我多聊什麼
我只能孤單面對那單調的醫院天花板 一個人胡思亂想 想到種種不如意.........
擔憂自己的病情惡化 擔心往後 擔心女兒
連遺書都開始草擬 因為醫師說他無法保證...........
怕自己有個萬一 ...祈禱菩薩能給孩子一個好後媽 ....
常常哭著睡著 又從夢裡哭著醒來 我確信我當時 也合併得了很嚴重的產後憂鬱症
我非常懊悔
給家人添了這麼多的麻煩
要是當初我能夠 不要管坐月子中心開的價 有多貴
狠狠去月子中心 住一個月 這一切 都不會發生
但是後悔已經太遲
身體徹底崩潰的我 至今10多年 都無法調養回復正常
之後在中部又陸續住院開刀....
婆家跟娘家都在台北的我 在中部住院時 身邊沒有任何親戚
孩子就託給保母 老公又在外地上班
所以 開刀住院 我通常是孤單一個人 提著行李 自己掛號 自己辦住院
等到開刀那天 先生會請假
但是大多數的時間 我還是得要一個人面對醫院的天花板
白色 單調 的天花板 讓人感到人生也是如此乏味
生病的人 特別脆弱 也特別灰色
這樣的天花板 特別讓人感到人生無趣
醫院的窗戶 是永遠無法全開的 最多只能開一半 以防有人 久病厭世 跳下去自殺
醫院的天花板 真的會讓人覺得 人生一無所有 了無生趣
怎麼沒有人想到要彩繪醫院的天花板呢 畫畫美麗的景色 一定可以鼓舞很多患者 快點康復
無論如何
13928都不想要再面對這樣純白色的天花板 那會勾起我太多傷心回憶
醫院的天花板 白濛濛的 藏了太多 我不喜歡的心事獨白
請不要再讓我 10幾年之內 或許更久 都面對這樣的天花板了 好嗎
我給先生傳了簡訊 提出了抗議
夜裡 想到這樣的裝潢 突然很痛心 很生氣
悲憤交雜 已經夜裡兩點多了 唉 竟夜不成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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